三山归来客

人闲桂花落,夜静春山空。

【万世】(75)薄于云水


(75)薄于云水


  除却吾身八尺骨。

  刹那间萧炎骤起的心念如穿云阵雨,点滴拍击于识海。

  何物不承君授来。

  它们平日是一对盘云纹身,攀附在背后的蝶骨上,这是老师当年送给他的,每个少年人都会有的翔游霜天的梦。直到他有了斗气化翼,任然舍不得扔下。

  滞空的青年背后展出深紫色的羽翼。

  那双羽翼纤长而柔美,优雅地舒展开,甚至末端的长羽上的紫色云纹都纤毫毕现。

  只是这样的一对羽翼在青年宽阔的背肩上,并不如它曾经的那样迅猛威风,反倒显得有些短促单薄,不合时宜地像长者送给小辈的精美玩具。

  他收到紫云翼的时候是十七岁,竹子似的抽长身体,却还未变得强大健硕起来,那时的他只是抢占了老师全部盛宠的孩子。

  如今……

  不久前他倚靠在丹会天地四时阵粗粝的石柱上时,耳畔充斥人们为折桂者的欢呼,他的心中除开已到极限的疲惫外,是一点得偿所愿的欣喜,和一点意料之外的,狂妄。

  少时的他是怀着崇敬与豪情说下要超过老师成为斗帝,然而真当他追上老师近乎百年以前足迹的时候,他没有他心中所预想的那么尊敬,他明明清楚地知道,这才刚刚触及到老师这样的强者所在那一层次的边界,他还差得很远。

  野心在不受控制地膨胀,无关理智没有逻辑,支撑它的只是若有若无的一念:只有超过老师,才能完全地占有他。

  若有若无,有时无迹可寻,有时强劲地像喷薄而发的岩浆,灌满心脏,灼热地挤压出来,冲击于经脉的每一角落。

  细小的黑色铁链缠绕在翅骨上,它带着一勾,五级妖兽的骨头不堪承受,被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带,乌羽翻飞而落,那一双禽骨化为一缕柔雾消散。

  羽毛飞不出萧炎身外二丈远,无相之火点燃了它们,纷纷而下的是无数星火与余烬。

  萧炎缓缓抬臂,伸手凌空一握,点点赤红飞花突然被掀开!一阵巨大的火浪裹着熔断一切红莲花刃,向慕骨斩去。

  阴兵阵一霎间便被冲散,火风漫卷残旗,烧破的魂幡似融化的金属滴落。

  慕骨将手中摄心锁链的一端往下一掷,往前一步一脚踩在地上,而后放声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!果然!不拿出我的真本事,是没有资格杀掉药尘的徒弟的!”

  他手如鹰爪,往虚空处一抓,掌心中凝出一个可怕的黑洞,噗得一下燃烧起来,黑色的火焰似乎可以吞噬一切光芒。

  虚无吞炎?

  不,应该只是子火,如果是异火榜第二的绝世之火,绝对可以压制住萧炎目前的融合火。

  紧接着他又将手拍在胸膛上,黑色的火焰包裹他苍白的五指,往外拉,拉出了海潮的颜色。

  海,海心炎!他拿两个异火要做什么?

  那海水一样碧蓝的火焰似有需求涓涓细流汇聚于黑色火焰的底端,缓缓溯洄之间,蒸腾出一种曼妙朦胧的雾色。

  慕骨一手托之,而另一只手覆于其上。

  这是要……

  萧炎突然有种熟悉而不妙的预感。

  相传远古之年魂帝飞升于北方至静至止之地,过坎位休门而大成,对立的九州八卦正是万阳之景,魂殿所有的招式都稍微被火系克制,所以异火是他们的天敌,就单单因为这个,他们如此重视焚决便不奇怪。

  但是可不能真的忘了他们族中藏至阴之火,异火榜第二,虚无吞炎。

  无论慕骨此刻在做什么,萧炎必须,立刻打断他的施法,他最快的便火与拳。

  所以魂殿怕火的传言是这么吗,不,他不该如此多疑,以往又不是没有打过,确实是火克阴。不过,那么他的火能压制价位更高的火吗?萧炎的心中一紧,他猛地飞身上前,打出又快又狠的一拳,拳上炽火猎猎,三千星野,如天幕倾斜。

  慕骨双掌一相合。

  十指寂灭,玉宇黯然。

  然后荡开一阵肃煞猛烈的杀意,薄凉泯晦又晶莹如雪。

  萧炎不可置信的是,一路而来伴随他战斗无往不利的异火,世间万火至尊,被吹得一阵明灭。

  慕骨顺着杀势侧一身,萧炎的拳偏了。慕骨挥动指尖汇集而成的那片虚无,挥洒坠落的虚空如飞毫泼墨,于空中描绘出一柄漆黑的剑。

  那剑是擦着萧炎的手臂与背脊滑过的,悬在皮肤上,激起刺骨威严的寒凉。

  萧炎的异火不再那么躁动。

  慕骨就在他的面前融了两种异火,将两种可畏的力量压成了一道无上的锋芒。

  是新的剑,是新的火。

  萧炎回转稳住身形,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凶芒,声音沙哑:“焚决?”

  慕骨挥剑一横,微微叹道:“残卷而已。”

  萧炎心下凛然,如同他的火莲一样,慕骨手中的剑也是异火两相平衡的结果。

  “你杀我师傅,最终就从师兄手里骗到这半卷?”萧炎厉声喝道。

  不过,他仅凭残卷就可以做到如此…… 

   “也不是,这是韩枫自己给我的,他更对焚决背后的天道天势感兴趣,而药尘,想杀就杀咯。”慕骨低下目光,抬手往剑身上一弹,狂潮之声不绝于耳。

  说那一年通体雪白凄艳的火鼎是他徘徊已久的噩梦,说那一年响彻琼霄五色丹雷是他徘徊已久的噩梦,说那个意气风发万众瞩目的白衣少年是他徘徊已久的噩梦,其实都不尽然如此,那一朝一夕早已历经百年。

  年少孤傲的他说服自己丹会只是一次无奈的失利,他不可能比任何炼药师差,但是很快,一次又一次,他就陷入药尘带给他的无法战胜的深渊。

  药尘这个名字就是他的一生之敌,是蒙在他命运中的一层压抑的霾。

  如果无法越过他……

  那么慕骨明白自己此生就会抱着这个心结永远地在他身后苟延残喘!

  或许所有人一开始都没有估量到心魔的危险,慕骨也是如此,他宵衣旰食地修炼,没有成功,等他发觉自己策反他的徒弟,偷窃他的功法,毁灭他的山门,用尽一切肮脏手段甚至没有机会同他一战的时候,已经泥足深陷,为时,已晚。

  欲解,愈不能。

  他焚尽无数静夜愁笔画心之手稿,断不了,此魔已臻化境。

  萧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老师从来都以不屑的口吻提及的师伯,竟然有如此悟性,依靠焚决残卷,那根本行不通的经脉法,凝炼出了双火剑。

  这是天大的本领。

  也是,如果没有才学,怎么会诱骗走他那个悟天道而悟出魔障的师兄。

  老师那个人,萧炎无奈地弯了弯眉眼,他从来都不以才学论英雄,慕骨这样的人德行卑劣的人,不配做他的对手。

  君子惜君子,他的身边有风叔和玄姨。

  至仁至善……

  他的意志确有一瞬间的动摇,但很快有坚定下来。

  慕骨,该!千刀万剐!

  慕骨的剑芒如穿梭于阴云后的诡月,从他的腰间堪堪划过,剑芒边缘爆出的能量使萧炎隐隐作痛,他将尺往前劈砍,顺势将身往后退,萧炎抬手一摸,殷殷血色渗出衣物,染红他苍白的指节。

  萧炎只觉无边杀意贯穿而来,举尺便挡,慕骨凌空挥剑两斩,剑气好似低低掠过海面的猛禽,撞在宽厚的玄尺上,当当地结结实实响了两声,他臂骨几乎快要被震碎。

  连接两招,慕骨虽然丝毫未见疲态,剑身也没有丝毫松散,但仍然被萧炎找到了间隙。

  慕骨凝神将剑气聚于剑端,后挥出向下一点,雄浑的剑气滚滚压来,势如破竹。

  萧炎翻手一印,他的身前结出夜幕星河一样的屏障,然后击打在屏障上锐利的剑气似乎扭曲了起来,那是无色的火如同卧龙初醒,盘虬乍起一样,顺着黑色的剑气往慕骨袭去!

  慕骨立刻收剑,微顿后俯身冲下,光芒一瞬,便斩下蛇首,另一只也被黑色的细剑插穿,钉死在地上,庞大的无色身躯在地上留下焦痕,慕骨落在地上。

  他伸手要御剑收回,就在剑拔出的一瞬间,眼前山一样的火兽之身就坍塌成了万片青莲花瓣,刹那倾倒,却悠然飘洒,纷纷扬扬要把慕骨埋住。

  慕骨眉头紧锁,谨慎地挥出夜雾一样的异火。

  花穿雾,雾笼花。

  两种看似极其柔软的风月缠绕在了一起。

  却爆发出惊天声声的巨响。

  最终,越来越多的花瓣枯萎零落,慕骨这才猛一挥剑劈开此阵,随后的是银玉瑞雪一样的白梅。

  霎时若庭霰孤飞,急雪追云。

  骨灵冷火。

  聚是一团火,散是满天星啊。

  慕骨于周身四方画出一个弧,那黑色的弧如同张紧的弓弦,拉满,爆开,射出无数的箭,射落每一朵梅。

  可是有些未开半开的梅花在被射中的时候并没有被击碎,反而触发了陷阱,森森然燃烧起来,向慕骨聚拢。

  慕骨挥剑点刺,花在被点到的一瞬间绽开,露出金光耀目的蕊,抖落如星尘般的光点。

  花者火也,火亦为花,那一个个,都是小到极致的佛怒火莲。

  而他周身的那些花全部打开。

  必须要极快的反应,慕骨与那金蕊打一个照面,便化那雾影一般的剑为纤长万缕的线,绕成一个密闭牢固的茧将他护住。

  轰炸连绵不绝,持续了有半柱香。

  你死我活的战斗中萧炎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绝好的斩杀机会,他已尽全力去炸,但此刻也很难说就得手了。

  灼热的烟云散去,黑色异火结成的茧表面斑驳,布了不少裂痕,然后那千道万道的丝线突然闪现了末端的剑尖。

  萧炎一惊,提尺燃火相迎,那剑端叮一声撞在尺上,才发觉剑已刺来。

  太快了,焰分噬浪尺的火浪才卷到半空。

  第二个剑端已经迎上碧玉星河一样的火幕,相撞相消。

  是第二个剑?

  紧随,他背后一阵细小的杀风贴着就来,立刻侧身一退,黑色异火被拉伸得像丝线一般细长,却如同陨铁一样坚硬,直接从他的臂上削下一块血肉。

  慕骨解除了防御的黑茧,三道丝刃已经收回了他的手中。

  他弯着腰,手中捏着一个形同墨玉的盘,像是原来的剑柄所化,他想要直起身来,却立刻疼得又委顿了一下,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,才略显顺气起来。

  萧炎咬牙,想一鼓作气趁敌人受伤结束战斗,但是自己的火一时半会也不再能施展出来,只扔出了一个半大的火球。

  慕骨亦然,只打出了一道几乎不算凝实的剑气。

  又是一次相撞相消。

  他们经历了一场纯粹的斗火,旗鼓相当,精彩绝伦。

  但是,既然火难分伯仲,那就用招定高下吧!

  萧炎挥尺拍去,慕骨的墨盘抽出一道软剑,如剑芒般凌厉,也如,鞭子般猛烈迅疾,直接抽开了极重的玄尺。

  萧炎顺势扭身,反手一拳,指骨上藏了四色异火,只要擦碰到慕骨的身体一下就能把火打进去从而震碎经脉,但是慕骨直接用墨盘挡住,虽然从他出招的角度要如此收回墨盘确实有些狼狈,却也是最有效的方法。

  又是火不压火。

  萧炎旋即三千雷动撤身,但是慕骨方才如铁鞭的那一击末端如绳结散开,一下子缠住了萧炎的尺。

  猝不及防萧炎顺势脱手,跃身踩上重尺,一击猛拳将缠绕的绳结大散,然后一脚踢上尺柄,那尺先是空中顿住,随后化为一道黑色的惊雷像慕骨砸去。

  那是万钧之力!

  慕骨挥动墨盘,盘中洒下无数墨点,在他的身前化成莲池,点墨成荷,枝叶并举,硕然张开,挡在奔袭而来的重尺前。

  至少撕开了几十张墨荷,重尺才将将停休,在绳线缠绕上来之前,萧炎用一记吸掌将重尺取回,然后另一只手扔出一个火莲。

  慕骨眼中露出一丝狠意,也不退缩,那缠向重尺的绳索继续相前,毁灭似的去包住火莲。

  火莲飞速旋转,一开始来多少墨蒸发多少,后来等其慢慢被消耗,逐渐被包牢,最后的爆破将墨茧炸成几个碎片。

  几片墨迹散开,皆瞬间化为龙虎,咆哮着,亮出锋锐的獠牙与利爪,向萧炎袭来。

  萧炎猛吸一口气,一手提尺,一手结印,将手印放于唇边,一声龙啸,几要震裂穹庐。

  狮虎碎金吟!

  四海八荒,一震开阴阳!

  无论从那个方向,都躲不掉这一击,墨兽们荡漾着激烈的波纹相继破裂,氤氲在地上像浓云一样的血。

  萧炎确实已经陷入了一种本能的战斗,几乎没有思考,只将一切交给此百战之身。

  他放完此招之后几乎是一个恍惚。

  六合游身尺已经催动,他的身侧凭空凝结出一大块墨云,云中似有雷电闪烁,一只苍白的手扶了上去。

  重尺被反手负于身后,似乎方才传来一声不详的断裂声。

  萧炎回头,尺面处刺出了一个锐利的剑尖,而裂痕由此,蜿蜒向两边。

  慕骨比他高上些许,身形清瘦,平日里,眉目晦闷,面容阴郁。

  此刻他因为那么一扶,几乎是环臂于萧炎的身后,一手执剑攻在尺面,一手扶雷云,微微低垂着头颅,薄唇边脸颊上满是血污与伤痕,被风吹乱的头发粘住些许,那双总是充盈无边杀意的眼眸此刻似是清醒,又似是迷茫。

  如果不是声波斗技恰好震到了慕骨的心神,他只怕已是身首异处,还好并未棋差一招!

  但是,他又看到那个突兀的剑尖。

  猛然想起。

  他的尺。

  慕骨抬起眼眸,眼神的焦点缓缓凝住,落于手中的剑上。

  他面无表情,将剑芒往外收。

  从尺中拔出来的那一刻,裂纹崩开,半截玄尺,翻了一下,仰倒了下去,无声无息,全部没入地中,楔出一个深洞。

  他的尺,断了。

  萧炎脑中一片空白,又似乎疼得一麻木,他一掌拍在慕骨胸前,落掌处瞬间凝出一面黑网。

  两个人都倒飞出去。

  萧炎手中紧紧捏住断尺,他躺在地上,想起身,但手臂都在颤抖。

  却见缺月似的黑色剑芒再度袭来,他一个滚身,向地面一蹬,银色闪光后人已出招在半空,那玄尺锋利的断面快速坠落,直取慕骨的咽喉。

  都是本能的战斗。

  慕骨横举起细剑,左手捏住剑尖,重尺击打在剑身上,柔韧的剑身弯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,最终挡下了萧炎的攻势。

  双火融合的剑还是爆出了狂乱的劲气,又将玄尺炸开一个小缺口。

  萧炎连忙收势回退,他的斗气已经快连三尺残兵都护不住了。

  慕骨垂手,他的臂膀也很无力,剑影垂到地上,散开像数条黑蛇一样向萧炎游来。

  萧炎踩一团火莲而起,火莲砸在地上,地面却没有被烧出一点痕迹。

  不好……

  那张黑色的网罩住了地面,它们抓牢了,然后将这一整片巨大的土地抓成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巨锤。

  向萧炎砸来。

  他要躲,整个地面越来越近。

  努力……躲开……

  银色的闪电倾尽全力地要将他送向地面的边缘。

  就在此刹那,他的意识清醒了,身体似乎在这个时候把主导权交了出去。

  灵魂被压住,脑中剧痛无比,意识对他说:

  去斩。

  而后他只是又想,为什么斩?他连残尺都护不住,用肉体去撞巨锤只有死路一条。

  但是,他已经斩出去了。

  有意识,但是确非已所为,在一瞬间。

  冲天的火从他的双手贯穿到断尺上,断尺上的每一个符纹都变得通明,玄尺放出炫目到骇人的光辉。

  其势空空,其容皎皎。

  整个地面被这一击劈开,那一道光芒狠狠地撞在了慕骨的胸膛上,血雾戚哀。

  是他身体里的所有火,他所有的火可以斩开黑色的火网了吗。

  他在没有坠落到地上之前就已经昏过去。

  是细碎炙热的沙石滑擦过他的脸将他惊醒,或许他也只是昏过去非常短暂的时间。

  慕骨高大清瘦的身影倒在不远处,他的胸膛豁然一道狰狞的伤,还在微弱地起伏。

  萧炎捏紧拳头想过去,才发觉手仍然紧紧地握在断尺上,沉重的断尺压住了他,他颤抖着缓慢张开僵硬的手指,另一只手去搬开,而后缓缓坐起身,他挑了一块尖锐的长石,到慕骨身边。

  慕骨还没有死,他的目光花了好久才从冥洲魂殿漆黑高耸的殿顶移到萧炎身上。

  萧炎看到他破开的前襟处有一抹比血更深的红色,他用石头挑开,见一块被一分为二的血魂幡。

  如果不是这吸足了阴魂的魂族法宝,或者但凡魂幡的等级稍微低一些,慕骨应该已经身死道消了。

  萧炎先是嫌恶,随即脸色一变,皱着眉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  他的声音沙哑不堪。

  血魂幡,最后的攻击是慕骨发起的,如果他选择摇动魂幡,至少能招出比之前那阵更多的阴魂,或者不到最后山穷水尽的时候,中途,他如果用出来,起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喘息。

  只要用出来,他就是必赢的。

  是有什么限制吗,慕骨这样狡猾多疑,诡计多端的人,他怎会……

  躺在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却笑了笑:“名正言顺地战胜你的机会不多,我总,总要试一试。”

  萧炎无力再站立一样,跪坐下来。

  他的瞳孔在微微颤抖。

  他十年的积蓄不久前全部付之一炬而慕骨不同,慕骨一定不只有血魂幡,如果为了求胜,慕骨根本输不了。

  萧炎确信,有一种力量,控制了运势,因为他可能只有唯一的一种打败慕骨的可能性,唯一的那么一瞬之间的选择,甚至是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选择,他做到了,应该是说运势替他做到了。

  慕骨看到了萧炎眼神中那么一瞬间的惊疑,他倒是无所谓地缓缓勾起嘴角笑道:“不怕啊,你已经赢了。”

  “你这又是求什么。”萧炎看着这个濒死的男人。

  “原是求破心魔而来,最终求得感慨和坦然吧。”慕骨回答道。

  “焚决,你知道多少。”萧炎又问道。

  大道得从心死后,此身误在我生前啊,“焚决。”慕骨又咳了一大口血沫,继而说道:“和万火救世的假说有关,再说下去要涉及到我族机密了,聊点别的吧,你真的能复活药尘?”

  药尘。

  萧炎想道,你的名字,是我每每念起,都令我心脏颤抖的存在。

  给我勇气与希望,教导我热爱与仁德。

  虽然……

  我不能失去你。

  他缓缓舒了一口气:“可以。”

  “行。”慕骨收起了笑容,闭了一下干涩的双眼道:“以往我劝你放下也是劝自己放下,我放下的时候就死了,你若不放便不放吧,你往深处去,药尘的心魂已经在冥洲城下的往生之井,城上只有我和魂玉,不用再浪费时间。”

  “药尘……”慕骨的眸中光芒消散:“好好活着吧……”

  无善无恶心之体,

  有善有恶意之动。

  一百年到头来,胜负高下终是连小辈也不如,不过一切也无所谓啦,酣畅一场,如唤得青崖白鹿,纵云自在逍遥。

  成败得失,天意几多,人意几薄。

  如云如水。

  佳会更难重。

  尘君啊,双凫一雁,就此一别!


——————

虽然实话打斗部分对于主线和情感线的作用确实相对微小,慕骨本是这章死,我绝不留到下章活,但是我还是让他死前干出这么漂亮的一场架,我就是希望他可恶而精彩地活过。

祝食用愉快。

  

评论(26)

热度(200)

  1.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